原文标题：黄宾虹仅有的“家珍”，他生命凝聚的“画学篇”，我愿以很多画来换一卷它

原创：展玩团队

原载：展玩

发表日期：2023-06-11

一、黄宾虹“画学篇”手稿

中国嘉德2023春季拍卖

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

　　以门槛为界限——告别人世之前，黄宾虹敦嘱家人将其遗作及所藏书籍文物等万余件，全部捐献给国家。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才知道，这其中有极少的遗珠，留由最亲近的家人珍藏。

　　站在寻常人视角，这所谓的“极少”之少，若亲眼所见，会比完完全全没有更令人唏嘘慨然——还记得，当年在旧式公寓中所见黄老后人的情形。作为家属，对黄宾虹当年捐赠的全然理解与不悔，对父辈盛名与自己朴素生活之落差的安然接受……这些共同构成了我们对黄宾虹认知的一部分。

　　想来，所谓的“家珍”，于家人而言，是保有父辈温度的遗物，而无关乎其他。

　　因缘使然。终于，中国嘉德2023春拍精品展与预展中，由黄老家属珍存多年的一卷黄宾虹《画学篇》原稿书法长卷首度公开露面，引起学界和藏界高度关注。

　　今天，中国嘉德2023春拍举槌，《画学篇》原稿书法长卷也将于6月12日在“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部分，迎来它的未来。

二、黄宾虹画学篇手稿

中国嘉德2023春季拍卖会

　　黄宾虹曾说，自己的画要五十年后才会有人懂。这数十年来，几乎每一次，其重要作品和重要展览的现世，都在刷新我们对他的理解。

　　《画学篇》原稿书法长卷，长两米多，高30余厘米，几乎写满黄宾虹绘画观念的核心关键词，用强烈个人特征的宿墨，以90岁高龄朴茂老辣、恣意疏放的笔意从心所欲地写成。

　　它的首次现世，和即将迎来的对应的价格尺度，是一次比理解黄宾虹绘画更为长久的召唤。

　　今天，我们如何理解黄宾虹之所以成为黄宾虹，以及在黄宾虹艺术的研究体系中，他的观念、书法应当被摆在何等重要的位置，相信这将会是一件具有引领意义的作品。

　　如果以中国书法与人格思想关系的考量，我们甚至愿意将其理解为一件足以承担中国文化中“字如其人”之期许的重要书迹。它将黄宾虹作为艺术家的学养、思想、观念、精神、文学、书法、绘画等集于一卷，完全可以视为是黄宾虹生命的凝聚，其高度远远超越了黄宾虹同时代乃至今天许多以书法家为名的名家书法作品。

　　在后人的书写中，中国书法史这一个世纪的名迹将如何定格？我们并不知晓。

　　但眼前这一卷黄宾虹《画学篇》原稿书法长卷，以其内容之深远影响、书写之可观体量，却绝不仅仅是“手稿”二字所能涵盖。可以说，它不仅是一件博物馆珍藏级的重要作品，甚至是符合中国书法史重要书迹要求的作品。

　　由此，我们也抱有一点期待——不仅仅在于对黄宾虹艺术本身的热爱，更对于收藏家——希望这样一件难得的、具有特殊意义的作品，能等来它最有缘分的收藏者——毫无疑问，他，一定是黄宾虹在等待着的跨越时代的知音。

中国嘉德2023春季精品展现场

三、黄宾虹画学篇手稿

镜心  水墨纸本  34.5×227cm  约7平尺

　　释文《画学篇》：

　　文明钻燧稽皇初，丹成纯青火候炉。

　　女娲补天石五色，平章作绘开唐虞。

　　凤皇来仪有苗格，龙马应瑞呈河图。

　　夏璜殷契周金古，国族标帜通鱼凫。

　　春秋封建既破坏，民学洙泗删诗书。

　　优游暇豫习六艺，画事附属书数余。

　　图经训诂有伪误，刻划与画旋分途。

　　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展（子虔）重内美，不齐之齐三角弧。

　　李唐君学书有奴，丹青炫耀阎（立本）李（思训）吴（道玄）。

　　魏徵妩媚工应制，王侯妃嫔宫廷娱。

　　王维郑虔作水墨，诗中有画三绝俱。

　　集取优长洪谷子（荆浩），隐遁嵩华山中居。

　　补缀人物待胡翼，关仝出蓝非过誉。

　　范宽（中立）林峦拥砂碛，浅汀平渚层层铺。

　　董（元）巨（然）二米（元章、元晖）一家法，浑厚华滋唐不如。

　　房山（高克恭）鸥波（赵孟頫）得神妙，传柯丹邱（九思）方方壶（从义）。

　　元季四家称杰出，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具正趋。

　　梅花盦主渍墨濡，黄鹤山樵隶体臞。

　　墨中见笔笔含墨，大痴不痴倪不迂。

　　（明初作者繁有徒，自弃轩冕甘泥途。

　　唐（寅）仇（英）继起鲜真迹，）沈（周）当求细文（徵明）求粗。

　　自董玄宰宗北苑，青藤（徐渭）笔下垂露珠。

　　启祯多士登璠玙，群才济济均俊厨。

　　衣白（邹之麟）笔力折钗股，道生（恽向）墨采滋藤肤。

　　泾阳（张恂）莱东（姜实节）足文史，黄山（李永昌）绣水（项德新）兼藏储。

　　笪江上（重光）眷郁冈斋，朱竹垞（彝尊）有静志居。

　　书筏画筌得真趣，洽闻殚见学癒愚。

　　朝臣院体重石渠，渐由市井开江湖。

　　刘（松年）李

　　（唐）马（远）夏（珪）事边角，吴伟张路禅野狐。

　　娄东（王鉴）海虞（王翚）入柔靡，扬州八怪多粗疏。

　　诗文书画斥四蠹。颜（元）李（塨）实学清大儒。

　　邪甜俗赖写惩戒，轻薄促弱宜芟除。

　　道咸世险非康衢，内忧外患民嗟吁。

　　画学复兴思救国，特健药可百病苏。

　　艺舟双楫包慎伯（世臣），合同六法。悲盦赵氏（之谦）石查胡。

　　四方响应登高呼。

　　夏玉发显珍良渚，斒斓美泽实若虚。

　　舜禹揖让非征诛，平成水陆通舟车。

　　天然图画大理石，工夺造化滇南无。

　　文治光华旦复旦，星云烂漫尘赖芜。

　　沧桑蜕易阅今古，月中走兔日飞乌。

　　（不变民族性特殊）。

　　光阴过客隙影驹，尽先文兴用目治。

　　先民矩矱人必需，责无旁贷加勤劬。

　　行之而易莫踌躇，永寿万年当不渝。

　　贱子马，䶟增长，尚愿负弩充前驱。

　　难人歌。

　　出版

　　1.《黄宾虹全集•十》，第278-279页，山东美术出版社、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06年版。

　　2.《中国书法艺术大师•黄宾虹》，第179页，河北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

　　3.《中国书法（2015第24期）》，第82-83页，中国书法杂志社，2015年版。

　　来源艺术家家属旧藏

出版物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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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学篇》是黄宾虹梳理中国画学的扛鼎之作，极为有名。

　　正是在《画学篇》中，他的许多真知灼见为后世的美术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方向和研究基础，指导了未来数十年中国美术史的发展，它不止具有书法和文献的意义，也是理解宾翁思想的精华。

　　随着眼前两米多长卷的展开，了解黄宾虹画学观念的人，几乎可以自然而然地迅速捕捉到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核心关键词句：“国族”、“民学”、“内美”、“不齐之齐三角弧”、“画学复兴思救国，特健药可百病苏”……等等等等。

　　随之是黄宾虹对中国画史重要画家的梳理与评价，以及他以金石书画复兴中国的高呼。

　　黄宾虹对中国绘画的理解与抱负，他作为画家的超越之处，皆在于此。

　　这其中，我们最熟悉的，正是黄宾虹所创建的“内美”之说，黄宾虹的艺术史观正是以“内美”为核心的——其内涵包括了自然美、书法文字、画体、画的结构、法则以及作者的品质、学问、胸襟和境遇等等，几乎涵盖了整个中华文化精神。

　　能够感受“内美”的观者，须要具备学养与识见——这也是对这卷原稿观者的要求。

　　作为一卷生动的书迹，此卷给予观者更为强烈感受的，便是90岁的黄宾虹在艺术追求上仍然蓬勃的生命力，也是其一以贯之的超越时代的内在动力——黄宾虹之所以修养全面，正是因为拥有高阔的画学抱负——重振画学，重振中国绘画，乃至重振中国文化。

　　他将国画之学分为“君学”与“民学”，这也是《画学篇》原稿中为人所熟悉的黄宾虹绘画观念的核心词汇。

　　他曾说：“君学重在外表，在于迎合人。民学重在精神，在于发挥自己。所以，君学的美术，只讲外表整齐好看，民学则在骨子里求精神的美，涵而不露，才有深长意味。”

　　在今天看来，这些发言依然可贵。

《画学篇》修订版本

黄宾虹画学篇手稿局部

　　《画学篇》是黄宾虹中国画学不断深入研究梳理的结果，于1953年春创作完成。作为原稿，全卷有多处圈改，完整保留了他思考与推敲过程中的痕迹。

　　画学篇有过不同的修改版本，故而留下其修改痕迹的原稿便尤为可贵。

　　根据资料，黄宾虹曾手书多份，赠予陈叔通、赖少其等有能力传播其绘画与美术史研究思想的重要友人。赖少其为第一个专注整理黄宾虹的画学篇并出版的人。

　　我们曾多次谈到，孤立地将黄宾虹视为一个画家，是无法全面理解他的。

　　学者、美术史论家、书法家、金石学家、诗人……实际上，这也是黄宾虹所谓“内美”对作者本身的要求。

　　黄宾虹从晚清走来，当然继承了晚清金石学研究中证经补史的传统，一生致力于金石学的研究，但他又有自我的对金石学与画学关系的理解。许多学者的研究已经深入阐释，黄宾虹的古文字研究、书法观念与其笔法理念和绘画创作的关系，这也正是理解黄宾虹创作的一大核心。

　　黄宾虹不仅以造字法入画，身体力行地证实书画同源。黄宾虹的画法也全从书法中来。

　　他曾谈到，自己二十多年来每日清晨练习笔力，将草书笔意运之画中。他也在行草中推崇汉隶和章草以求古意。

　　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书法对于黄宾虹绘画的前置意义——此间所谓的书法，有汉字意义上的，也包括笔法和线条的质量。也正是其对书法的理解与掌控能力决定了其笔墨的品质。

　　而单就书法而言，林散之三十余岁拜入黄宾虹之门，意在山水而最终成为一代草圣，以黄宾虹对书法的致力，对笔墨的理解，绝非偶然。也曾有学者曾谈到，黄宾虹“内美”观念的形成，颇得益于他对书法的研究。而林散之也曾多次谈到草书要有内美。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书画同源”的理解，还是对黄宾虹书法自身影响的判断，都有必要来重新理解黄宾虹书法的独立价值，而非将其作为依附于绘画的画家书法。

1955年2月4日，美院教师胡一川来栖霞岭探望，见黄宾虹病体消弱，仍伏案作画，拍下这张最后的照片

黄宾虹画学篇手稿局部

　　再次回到作品本身。

　　全卷以极有黄宾虹个人特征的宿墨写成。曾有学生回忆，黄宾虹作画有不洗笔的习惯，细观此卷的书写痕迹，或正出自于其画案上常用之笔，呈现出野逸疏放、老辣朴茂、恣意自由的面貌。以黄宾虹笔墨的修养，更见其胸襟与格局，和与其生命交相辉映的悦动。

　　书写此卷时，黄宾虹已90岁高龄。

　　此时，他已定居杭州5年，是为平生创作最放开心魄，作画最多的时期。这一时期，他共大大小小画了近两千幅作品，大大超出了以前任一时期。

　　两年以后，黄宾虹即在杭州离世。

　　若我们将考量的时间维度拉长，对照以中国书法史上被视为重要书迹的作品，以及今日书法创作的总体生态，便更能体会到这件书迹的特殊之处——以内容的原创性、标志性、知名度、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与指南意义，与黄宾虹书法的独立价值，如此书法长卷，尤为难得。

　　或许，是一个具有超越意义的画家，留给后世的不断考验。

　　尽管，在黄宾虹的五十年预言之后，经过学界多年研究，市场不断致力，2017年晚年巨作《黄山汤口》在中国嘉德春拍以3.45亿元成交，黄宾虹已然成为中国艺术史上具有坐标意义的画家，其历史定位、价值认知早已得到普遍共识。

　　但黄宾虹于今天甚至后人的意义，仍有挖掘空间——不仅是参照，更是指引。而这一行动的完成，需要研究，需要作品，也需要市场的尺度。

　　黄宾虹的作品集中珍藏于博物馆，市场所见其作品多为其生前即流通或赠予友人的作品，如此具有学术代表作意义的书法原稿，目前市场罕见。

　　还有独一无二的、家属数十年置于掌心的护持。

　　我们非常期待着日后，在一个黄宾虹的绘画展览中，这件长卷被置于C位，以呈现这位画家一生超越性的堂奥所在，以及，他作为一位艺术史坐标意义的艺术家，留给后世的最高指南。

四、更多局部：

　　主编：玉婷

　　内容编辑：年见

　　运营编辑：鲣帼

　　影像：中国嘉德/展玩

　　参考资料：

　　黄莺《宾虹南归形迹录》

　　方波《再读黄宾虹—书法“内美”说》

　　洪再新《书契搜奇学象形—黄宾虹与甲骨文研究及书法实践》

　　骆坚群《从文字到山水—试析黄宾虹的书法观及书法》等